第 8 章

“.......我們的主義最後也是最難以面對的敵人不，是什麽罪大惡極的東西，而是愛。是愛和依戀塑造了諸多結構性的不公，我們愛子女和後代，哺乳動物的本能讓我們想要把一切留給他們，以保證他們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。有人曾稱其這種行為為基因上的利己行為，但是基因的本能以群體為單位而非個體。我們痛苦地發現，被人詬病的婚姻制度，私有制，建立與二者之上的社會分化、國家起源，究其本源，竟然是一位父親或一位母親和他們嚙齒類祖先同樣的簡單本能——愛他們的孩子。”

——我們的主人公永遠不會看到的資料最後一章

夜雨就在那天離開了，但是他留給我一個地址，說等我做出“正確”的選擇。

很顯然我已經喪失了做出所謂正確決定的能力。

那天晚上，我覺得自己一個人跑到中心的議事廳，跑到那尊大理石雕像下。我借著天井下的月光讀被我遺忘的前言，仿佛為那雕像上的六個年輕人讀一樣。

“未來的朋友！你好！為了這封信我們期待已久。面對世紀的終結，可以說，我們能夠向你們交出一份相當不錯的答卷——這份新世界的藍圖上，我們抹去了絕大數的痛苦和困擾，我們盡我們所能發掘了人類善良和利他的天賦，而盡可能拔除了那些能夠助長人性中貪婪和罪惡的規則和結構。

盡管過程漫長而令人絕望，但可以滿懷驕傲地說，當我們將這個嶄新的世界交到你們面前時，一切都變得更好了。毫不猶豫地說，一定會在你們的手中變得更好，我甚至預感到了那一天的到來！如同雪地中獵人嗅到開春的花香，沙漠中的旅人聞到水的潮濕。

朋友們，須知。新世界如此來之不易，它是幾代人黑暗絕望的中誕生出的荒誕夢想，以無數樂觀或悲觀的理想主義者的犧牲為基石建築而成。

我懇請你們請愛護這個世界，每當你於幸福中忘記這樣做有什麽益處時，我請求你發揮想象力想象一個和這裏截然不同的地方，然後想象一下如果你身處那個世界中，該多麽渴望擁有你眼下所擁有的一切——而這正是身處人類歷史絕大大多數時期的絕大大多數人們的想法。

每當你如此想象過後，每當尋求我們世界的合理性，批判或為之辯護的念頭愈發的強烈的時候，你都可以翻開這個本小冊子。在這裏，一個舊世界的孤魂將盡其所能與你的思維辯論，以千瘡百孔的過去作為例證，以它所處的時代貧瘠的知識作為闡述。

最後，也請你接受這個來自過去的孤魂出於好奇地簡短提問，請你告訴我：我們的世界一定比我寫就這封信時更加正義、公平、友善而充滿希望了，是這樣的麽？”

我通篇讀完，在雕像前難以抑制地痛哭起來，寫就這封前言，創造我們這個世界的善良的人啊，還有即使愛我也會忍痛送我離開、讓我過正常生活的善良的人，我非要背叛他們中的一個麽？

“我沒有辦法了......”我站在冰冷的淺水池中嘟囔。

“只有愚鈍的腦袋才會覺得沒有辦法！”

恍惚間，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，是我聽錯了？我怎麽聽到我們頭兒在說話。

那個總是做出古怪決定卻又無比堅定的人。

“我們總是有辦法的。”那是戈蘭在說話，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呼喚早春生命的日光。

熟悉的□□那雙有力的、被磨出薄繭的手把我從水池中拉出來，為我擦去面頰上的淚水。

星垂野像是所有半大的年輕人那樣，哭得像是個調錯了調的破提琴，緊緊地抱住我，“唔啊——你為什麽不打招呼就跑了！我們找了你一個晚上！”

月光照在那六個年輕人的面龐上，竟然把風蝕的淺黃色鍍成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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